第一千一百七十二节 疏勒会战 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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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和三年冬十月二十二(壬午)。
  
  疏勒王国南部,红河北岸,匈奴兵马已经在这里安营扎寨完毕。
  
  大军延绵数十里,数不清的穹庐、大纛与旗帜,在风中飘扬着。
  
  身材粗矮、圆脸粗鄙的匈奴人,金发碧眼白肤的疏勒、莎车、姑墨人,黑发褐目深眼的大宛人,甚至还有皮肤棕黑色,褐目鹰鼻的塞人。
  
  数十个不同民族、王国、人种、肤色的军队,云集于此。
  
  但秩序……
  
  却是乱哄哄的。
  
  整个军营内外,都是嘈杂不堪,各国之间为了争抢位置,互相矛盾重重。
  
  要不是有匈奴人压着,他们恐怕已经打了起来。
  
  这让李陵见着,心头不由得升起浓郁的阴霾来。
  
  就靠着这些草鸡瓦狗,能挡得住汉军精锐一击吗?
  
  李陵不知道!
  
  但他的军事常识告诉他,兵不在多,而在于精,在于号令统一,如臂指使!
  
  不然,再多的军队,在精锐的敌军面前,也不过是送菜罢了。
  
  譬如,李陵无比熟悉的伊阙之战。
  
  就是典型的大军混乱,指挥无序,为人趁机针对所招致的惨败。
  
  二十五万大军一月尽丧,秦军东出障碍从此不复存在!
  
  唯一让李陵心里舒服的是,瓯脱骑兵们已经用血与生命,将汉军主力的虚实探查清楚了。
  
  此战,真的只有六千汉骑。
  
  最多最多,再加上几千汉军从西域本地征召的民夫、各国墙头草。
  
  但这些都只是土鸡瓦狗罢了。
  
  开战之时,他们除了摇旗呐喊,并不会为汉军带来任何好处。
  
  然而……
  
  从危须、焉奢、车师等国陆陆续续传来的情报表明。
  
  汉军并非没有后着。
  
  在龟兹,汉军主力骑兵至少一万,已经集结于龟兹境内,磨刀霍霍,随时可能增援。
  
  在渠犁,多个汉军河西精锐野战骑兵的旗帜,已经出现在渠犁境内。
  
  在天山北麓脚下,更是发现了汉军的居延骑兵活动的踪迹。
  
  这对李陵而言,不啻是一柄悬于他头顶的利剑。
  
  是警告,也是威胁!
  
  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,若此战他稍有不智之举,那么,整戈待发于龟兹、渠犁、白龙堆之间的汉军精骑立刻就会拔营西征。
  
  他在西域的老巢危须、焉奢、车师与天山北麓、南麓之下的富饶之地,会在汉军铁蹄之下化作乌有。
  
  而他留守西域的兵马与势力更是会被连根拔起。
  
  一念及此,李陵便有定计。
  
  他唤来自己的心腹亲信王远,对其下令:“左大将,请去转告诸部贵人、骨都侯及大小王:非得我之令,匹马不得出营!”
  
  “诺!”王远屈膝领命,然后问道:“主公,您已经下定决心了吗?”
  
  李陵点点头,没有说话。
  
  事实上,在他下战书的那一刻,他就有了保存实力的想法。
  
  而且,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。
  
  他的亲信心腹们,以及匈奴各部的贵族们,都是这样想的。
  
  没办法,他们要面对的是那位蚩尤将军!
  
  人的名,树的影!
  
  汉鹰杨将军张子重张蚩尤的大名,在如今的匈奴谁不知晓?谁不忌惮?
  
  两年前那一战,初出茅庐的张蚩尤,只以数千汉军为先锋,先于漠南尽歼丁零王卫律、姑衍王虚衍鞮率领的匈奴精锐。
  
  南下的匈奴万骑,除了丁零王卫律率数百残部得脱外,余者尽数为汉军所诛。
  
  其后,这位彼时不过是个使者的汉军新贵,毅然决然,率数千汉军,领着乌恒各部,北伐王庭。
  
  过弓卢水而济难侯山,封狼居胥山而禅姑衍山。
  
  于是追亡逐北,如入无人之境。
  
  以匈奴之众,在其凶威之下,竟无一合之将。
  
  右贤王奢离被俘,母阏氏奔逃入燕然山。
  
  自余吾水以南,狼居胥山以东,数千之地,尽为汉骑驰骋之所。
  
  尽管彼时匈奴主力远在西域,漠北空虚。
  
  但是,谁也不能否认,那位蚩尤用兵之狠,作战之猛!
  
  也正是那一战,直接导致了今日匈奴的四分五裂。
  
  如今,张蚩尤本人亲帅精锐汉骑,亲临疏勒。
  
  随着其越来越近,有关其的传说,就在匈奴各部之中流传的越发频繁、浓厚。
  
  对其的恐惧、害怕与忌惮,与日俱增。
  
  到得现在,各部之中,甚至出现了光天化日之下,向蚩尤将军与兵主祈祷、祭祀的公开活动。
  
  许多愚昧的部族骑兵,更是纷纷在穹庐之中供奉起那位蚩尤将军的神像来。
  
  祈求祂大发慈悲,祈求祂莫要降罪。
  
  更有甚者,甚至对神像许诺,若得蚩尤大发慈悲,得以幸免,愿每年献祭牛羊牲畜血食……
  
  这是没有办法,也无法阻止的事情。
  
  匈奴底层愚昧而野蛮,迷信是他们的日常,也是各部贵族得以统治和压榨他们的根基所在。
  
  李陵眼见于此,那里还不知道,若他令这些部族出战,恐怕在战场上,那位蚩尤将军的将旗一出,这些家伙马上就要溃逃一空。
  
  开什么玩笑?
  
  凡人岂能对神明出手?
  
  不怕亵渎、侮辱神明,而遭致神罚?
  
  当然,即使没有这些事情,其实李陵也不打算派出他的本部与任何一个匈奴部族的骑兵的。
  
  他自家事自家明白。
  
  他这个摄政王,能统御西域,弹压内外。
  
  所依凭的,除了威名与先贤惮的遗命外,最重要的就是他手下的骑兵。
  
  而现在,除了屯于私渠比鞮海的那两万骑外,他现在手下的这两万骑,便是他弹压西域,镇压诸国的最大依凭。
  
  每少一个,他在西域的统治难度就要增加一些。
  
  而要啃下六千精锐汉骑,即使不算其他因素,即使汉家主帅犯错,他麾下的那两万骑兵不死伤过半,是休想达到目的的。
  
  李陵可不愿因为小事而破坏大局。
  
  而他的大局是什么?
  
  自是鸠占鹊巢,取孪鞮氏而代之,然后南面而称王,执乾坤而宰社稷。
  
  接着,进则可以与汉议和,得天子之册封,如萁子之于宗周一般,得享国运数百年,而青史有名,退则可以西征蛮荒,立社稷于万里之外。
  
  至不济也能在长安有一个宅子,得汉安乐侯之封。
  
  如今,李陵亲眼见到西域各国的混乱,更加坚定了保兵避战之想。
  
  因为他发现,比起匈奴人,西域诸国对汉军的畏惧与恐惧,更甚几分!
  
  若他派出麾下精锐,与汉军交战,一旦有所挫折,恐怕这些家伙立刻就能倒戈!
  
  即使不倒戈,到时候在乱军之中,他们也难免崩溃。
  
  届时,这些仆从军非但不能成为匈奴的助力,反而会变成累赘。
  
  与其受其拖累,反倒不如在一开始,就留有后手。
  
  以匈奴精锐为督战队,让各国仆从军去消耗汉军的精力与马力。
  
  然后再择机而动。
  
  使自身处于一个进可攻,退可走的有利局面。
  
  至于诸国仆从军?
  
  死道友不死贫道,才是正理!
  
  只是,这疏勒一战,终究还是做过一场。
  
  好在,李陵手里,还是有牌可以打。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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